【第六話】騙局 段愁傳奇【純武俠】圓月。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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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目錄

第一話：夜裡傳來葉仙香
第二話：赤焰人
第三話：孔雀
第四話：劍宮
第五話：賭局
第六話：騙局








　刀不僅是一種武器，而且在俗傳的十八般武器中排名第一。
　　可是在某一方面來說，刀是比不上劍的，它沒有劍那種高雅神秘浪漫的氣質，也沒有劍的尊貴。
　　劍有時候是一種華麗的裝飾，有時候是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刀不是。
　　劍是優雅的，是屬於貴族的，刀卻是普遍化的，平民化的。
　　有關劍的聯想，往往是在宮廷裡，在深山裡，在白雲間。
　　刀卻是和人類的生活息息相關的。
　　人出世以後，從剪斷他臍帶的剪刀開始，就和刀脫不開關係，切菜、裁衣、剪布、理髮，修鬚、整甲、分肉、剖魚、切煙、示警、揚威、正法，這些事沒有一件可以少得了刀。
　　　　　　　　　　　　　　　　　　　　　　　　　　　　　　　　　　　　　　　　　　　　　　　　　　－－古龍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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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兩虎相爭

　　夜，無星，無月，無人。

　　這是一條平淡的村子，在這深夜每個人都已入寐。

　　無風，無聲。

　　今晚這村子比平時還要靜，靜得可怕，像是預知有可怕的事發生。

　　村外慢慢傳來很重很急的步伐聲，隨之而來的是一班穿著夜行衣的人。

　　領頭的人手執大刀，粗眉大眼，正以很急的步伐急速前進，顯然是在趕路。

　　他身旁有一人提著油燈追趕著，不時用手擦汗。

　　在他們後面有大約七十名黑衣人緊緊跟貼著，步伐雖急，卻一點都不亂，顯然是受過訓練。

　　提燈的人忽然笑道：「恭喜爺子，過了這村了，再趕過一個森林，就要到達目的地，你的任務快完成。」

　　「雖然如此，但我們還是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絕不能功虧一簣。假如我們在此村受襲，那就麻煩了。」領頭人語氣中帶點緊張，說起
話來卻非常老練，是個江湖中人。

　　「是是是，還是爺子想得周到。」提燈人賠笑道。

　　黑暗中突然傳來馬蹄聲，馬上有人笑道：「果然不笨，不愧為杜昇門下。」

　　「來者何人，何以半夜阻人去路？」領頭人右手已遊走到腰間的刀柄。

　　馬上人笑道：「不敢，只要閣下放下麻袋裡的貨，自然可以走，就算你要在這村子撒尿，在下也管不著。」

　　在一班黑衣人中間，果然有兩個人抬著一個麻袋。

　　「就憑你們？只怕還沒有這種能耐。」領頭人的語氣已散發出殺氣。

　　馬上人道：「我們七人肚中雖然有點墨水，但就是不會寫個『輸』字，請閣下指點指點。」

　　「七個人，難道你們是『墨家七子』？」提燈人驚訝說道。

　　馬上人笑道：「好說，正是。」

　　領頭忽然道：「我們杜家的人與你們姓墨的沒有絲毫瓜葛，閣下阻人去路，似乎有得於禮不合。」

　　「我早已說過，只要你們放下那麻袋，隨時可以離開。你們身上有那種寶物，江湖中人都想得到，即使沒瓜葛也變得有關係吧。」馬
上人皆笑了起來。

　　領頭哼了一聲：「既然閣下不肯讓路，那我們只好出手。」他轉頭喝道：「杜虎杜豹出來。」

　　黑衣人群中有兩個人一起走出來，兩人同時亮出了二把雪白的刀。

　　馬上人道：「我墨白請賜教。」

　　墨白展開身法，立即拔劍相迎。杜虎杜豹兩人一左一右夾攻墨白，杜虎使出一刀，向墨白腳下劈去。同時杜豹向墨白的頭劈下一刀。
兩人刀法雖然簡單，但出刀很快，很猛。

　　墨白似乎沒有退路，如果他向上躍，便會被杜豹擊中，如果他原地不動，雙腳就要被斬下。

　　這時候墨白突然以奇突的步法走向杜豹身旁，用手肘擊向他，杜豹向前一仆。眼見杜虎的刀快要劈向杜豹，杜虎突然收刀，這時候他
胸口露出空門，墨白用劍一刺，再猛然拔劍，斬向身後的杜豹。

　　墨白笑道：「怎麼樣啊杜易，你們只有這樣的實力嗎？」

　　領頭人就叫杜易，他轉頭看看那班黑衣人，怒道：「統統給我上。」

　　黑衣人全部湧上去，與墨白一伙的其餘六人也全部下馬，亮出武器。

　　杜易握緊手上的刀，大喝一聲，向墨白劈去。這一刀來得很快，雖然使得簡單，但刀法中竟然帶有變化，墨白不禁一呆，然後退避三
丈。杜易見一刀落空，又向墨白劈下兩刀，這次刀法更快，變化更多。

　　墨白以劍相抵，手中的劍竟被震趺。杜易見狀，即以左拳擊向墨白，墨白雙手交錯在胸前，擋住杜易的攻擊，但他還是飛出五丈之
外。

　　杜易打算追上去，忽然聽到有人大叫道：「不好，麻袋裡的人逃了。」

　　杜易馬上走過去看，地上只餘下一個空的麻袋，袋中之物卻不見了。

　　杜易怒道：「這麼多人看管著，怎麼讓她走了。」

　　墨白在一旁看著，此刻終於說道：「既然那東西不見了，我們也不留了，再會。」

　　墨白一行的再次騎上馬上，離開了村外，他才吐出一絲血。

　　杜易在追問之下，原來有人看見麻袋中的人走向村東，他們一行人立即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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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傳來葉仙香

　　楓林村，夜。

　　這村子一向很和平，在晚上很安靜，今晚卻比平時更靜，靜得可怕。

　　突然間街上出現一個人，一個狂奔著的人。

　　這人一邊跑，不時向後看，像是在逃命。

　　她看見前面有間屋子還亮著燈，便跑了過去拍門。

　　原來門並沒有關，那人便走了進去，關上了門。

　　屋子突然傳來一把聲音：「閣下倒真不客氣，入屋也不拍門。」

　　「小女子遭人綁架，有幸逃出生天，希望公子能借個安全的地方讓我躲躲。」女子連慢吸了兩口氣。

　　「你入了這屋子已經是安全了。」屋中人語氣甚有自信。

　　女子道：「安全？你這屋連門也不關．．．」

　　屋子裡的人笑道：「剛才你不是替在下關上了麼。」

　　女子知道他的意思，不禁臉紅。這女子雖然滿面灰塵，但聲線極美極柔，想必是位美人。

　　女子待回過氣來，連忙解釋：「小女子姓葉，小名仙兒，受人所託來辦一件急事，本想到此地找一位叫段愁的人幫助，卻在中途被人
劫走。幸好中途有另一隊人與他們發生打鬥，我找了個機會便逃了出來。」

　　屋子裡的人聽到「段愁」時面上動了容，正待那女子說下去。突然屋外傳來一把聲音：「深夜打擾，實在抱歉，請問主人家有看見一
位女子經過麼？」

　　屋子裡的人道：「在下深夜讀書，不曾留意屋外之事。」

　　屋外的人就是杜易，他想了想，道：「此人對在下而言實在重要，不知主人家介意讓閣下入屋一看？」

　　屋子裡的人冷笑道：「為什麼要讓你進來，你既知深夜擾人不對，就請快離開。」

　　杜易找不到逃走的人，心中已著急得很，此刻被人拒諸門外，更是憤怒，喝道：「閣下要是敬酒不喝喝罰酒，我唯有派人闖進去。」

　　屋子裡的人冷笑道：「有膽你就進來，別囉囉唆唆。」

　　杜易準備命人進去，那個提燈的人卻阻止了他，然後問屋子裡的人：「閣下莫非段愁段公子？」

　　「哦？不見其容而知其人？」屋子裡的人忽然對他們感興趣。

　　「在下杜萬通，久仰段公子之名，可惜一直緣慳一面，卻認得段公子的美聲。」杜萬通就是提燈的人。

　　段愁說道：「既然知道是在下，難道還想闖進來？」

　　「不敢不敢。既然此屋是段公子的雅居，我等絕不敢闖進去。今夜打擾實在抱歉，我等這就離去。」杜萬通仰身行禮，似乎對屋內的
人非常尊敬。

　　杜萬通在杜易耳邊說了幾句話，杜易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等打擾了，還望公子見諒。」

　　等到屋外再沒有傳出聲音。葉仙兒才慢慢靠近房門：「你．．．你就是段愁，為何剛才不說呢？」

　　段愁微笑道：「剛才被人打斷了對話，沒有機會跟姑娘說，實在抱歉。」

　　葉仙兒笑道：「小女子失禮了，還望段公子見諒。看來我今日運氣不錯，不但逃走了，而且就碰上要找的人。」

　　「姑娘不要開心得太早，他們還在出面未走。」

　　「他們不是走了嗎？」葉仙兒愕然，顯然入世未深。

　　段愁微笑道：「他們不敢進來是因為知道我這屋子內設有機關，不敢貿然進來。但他們必定會在出面守候，而且在這段時間內可能會
找幫手。姑娘安然進入此屋，只因屋子的機關尚未啟動。你不必太擔心，這機關一旦啟動，即使他們有多少人也進不了這屋子。」段愁說
起來如數家珍。

　　葉仙兒吐了口氣：「幸好遇上了你，要不然落在他們手中，我．．．」

　　段愁忽然打斷了她的話：「你找我到底為了什麼事？又怎知道我一定會幫你？」

　　葉仙兒這才定了下來，慢慢道：「這件事就要從三年前說起，你應該聽說過小李飛刀唯一傳人葉開與上官金虹之女上官小仙的決戰
吧。」

　　段愁點點頭：「這件事傳遍整個武林，人人都稱讚葉開的氣度，我當然聽過。」

　　「嗯，聽聞上官小仙身上有藏寶圖，本來打算利用藏寶圖中的寶藏來重振金錢幫，可惜最後被葉開擊敗，就傳聞也就消聲匿跡。」

　　葉仙兒接著道：「但這事卻是千真萬確的。就在兩個月前，上官小仙忽突出現在我家門口，她告訴哥哥有關寶藏的事情。原來上官幫
主將寶藏分開十份，收藏在不同的地方。上官小仙手上的藏寶圖所指示的地點，藏有那十份真正的藏寶圖。」

　　「小心行事，確實是上官幫主的風格。」

　　葉仙兒點點頭，道：「她找到那十份藏寶圖後，就打算送其中一份給我哥哥，以報不殺之恩。」

　　段愁怔了一會，忽然道：「哥哥？你跟葉開是．．．？」

　　「葉開正是令兄。」葉仙兒似乎很自豪。

　　段愁長嘆一聲，道：「他老人家可好？」

　　「嗯，他正在家照顧老母。」

　　「我也很久不見他老人家，改天一定要登門造訪。」

　　「別一直老人家老人家吧，他的年紀跟你差不多。」

　　段愁抬頭仰望著天，微笑道：「我這身輕功都是他老人家親手傳授的。」他又問道：「後來怎麼樣。」

　　葉仙兒笑了笑，道：「我哥哥當然不接受，何況他已經不問江湖之事。我在一旁聽著，覺得此事很有趣，便求哥哥讓我去尋找那些寶
物。」

　　「他老人家當然不肯。」

　　「對啊！可是我認為自己的武功也算強，而且也解開了一些藏寶圖的謎團。我三番四次求哥哥讓我去，他最後答應了，可是有一個條
件，就是必須找到你，而且在打寶藏期間必須聽你的話。」

　　「他老人家瞭解我的性格，料定我必定會幫你。」

　　「我以為自已的武足已應付突發事情，所以一路上沒注意安全，想不到．．．」

　　段愁哈哈兩聲：「想不到原來武林中高手云云，所以你被人捉走了？」

　　葉仙兒的聲音愈來愈小，小得幾乎只有她自己聽得見：「而且我的藏寶圖也被他們搶走了。他們本打算捉我回去，逼我說出已解開的
謎團。但剛才發生了意外，我才能逃走出來。」說到這裡，葉仙兒聲音已有點發抖。

　　段愁嘆道：「既然是師傅叫我做的事，我只好順從他老人家的意思。那藏寶圖你不用擔心，要從他們手上搶回來，並不是一件難事。
今晚你就在這睡吧，明天一早再作打算。」

　　「什麼？你要我在這地板上睡？」葉仙兒尖叫起來。

　　段愁道：「這屋子並沒有多餘的房間，只好請姑娘將就將就。」

　　葉仙兒跺了跺腳，道：「難道你就不能出來，讓我進去睡？」

　　段愁假裝聽不見，便抱頭大睡。

　　葉仙兒喃喃道：「哼，一點也不會憐香惜玉，要我一個女子在地板上睡。」她轉了轉眼珠，便笑道：「跟他聊了那麼久都不見他露
面，一定是樣子生得很難看，不敢出來見我。」

　　段愁忽然道：「姑娘還是早點睡覺吧，明天一早還是商量搶回藏寶圖的事。」

　　葉仙兒這才慢慢睡著了。待到出面沒有聲音，段愁才慢慢起床，然後將身上用來包紮的布解開，再包上新的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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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赤焰人

　　「姓段的，給我滾出來！」一把如洪鐘般的聲音把葉仙兒驚醒了。

　　葉仙兒急得亂了，拍著段愁的房門叫了起來：「敵人殺到了，快起來，快起來。」

　　段愁卻像睡在守衛深嚴的皇宮中，一點也不害怕，還在賴床呻吟。突然間房門被打開了，葉仙兒一跌一撞地跑了入來。段愁冷靜地看
著這一幕，葉仙兒卻呆在那裡，因為她看見了血－－滿身的血，滿地的血。血不是敵人的，正是段愁的，他身上多處包著紗包，一看便知受了重傷，難以想像昨晚的自信是在哪裡來的。

　　「姑娘有這種癖好？」段愁失笑道。

　　「他．．．他們．．．他們殺進來了，還叫你滾出去。」

　　段愁仍然笑著，似乎並不擔心。此時木門再一次被打開，這力道可不比方才葉仙兒那力道，這不叫「開門」，叫「拆門」比較適合。

　　但那門並沒有破，果然是上等楠木制的。

　　「哈哈，好門啊，姓段的識．．．」那「貨」字還未說出口，就被闖門的人硬吞下去，他雙眼雞蛋大的望著段愁，他此時正裸著上
身，葉仙兒亦被門聲嚇得跳上了床。

　　「我說段愁啊，你做這種事應該關好門吧。」

　　段愁搔了搔髮鬢，道：「我說南宮羽啊，聽聞你是破門進來了。」

　　南宮羽無話可說，眼珠一轉，轉了個話題：「你著我找的藥都齊了。我告訴你啊，這些東西找了我半個月，他媽的，你可要快點痊癒
找那藍沙幫報仇去。」

　　葉仙兒由剛才到現在雙眼一直注視著南宮羽，眼前的這個男人簡直是一團火。此話並不誇張，南宮羽擁有一把赤焰般的頭髮，那顏色
恰似硃砂紅，漸變為火紅，由至髮鬢處在風中飄揚，竟有火借風威之勢，似乎要燃燒起來。葉仙兒對頭髮漂染一事略有所聞，倒也不奇
怪，令她著迷的是他的一雙眼，赫然也是紅色的，像烈火般燃燒，這倒是天下奇聞。據聞異地人有藍眼睛，綠眼睛也見罕有，紅眼更是聞
所未聞。此時一見，令葉仙兒呆了大半天。

　　南宮羽乾咳了兩聲:「這位是．．．」

　　「這姑娘是葉開師傅的親妹葉仙兒，說是葉開師傅著我幫她忙，在巧合之下找到這屋來。」段愁正在煮藥包傷口，忽然想起一件遺忘
的事：「剛進來時，有否看見門外的人。」

　　「那藍沙幫的飯桶？我打個噴嚏就擺平了。」南宮羽說起這事來倒感到很自豪。

　　「天下間能避過你那雙手的人不多了。倒是話說回來，那幫也不是藍沙幫的，他們只是為了寶藏而追殺葉仙人的人，你可有放活
口？」

　　「有數個走掉了，我也懶得追，早點給你藥用嘛。」南宮羽為自己找了個藉口，他知道對方既不是藍沙幫的人，便不應留有活口。

　　「既然他們有人活著回去了，這處也不再安全，待我藥敷好以後，先往永安城去避避，而且藍沙幫的人必在這兩天殺到，我們即刻便
走。你先幫我去查點事，七天後永安長和客棧會合。」

　　「但你有傷在身，萬一兩幫人追到，沒有這屋的保護，你也難敵他們啊，我還是留下護你，查什麼，待你傷好以後再談吧。」

　　葉仙兒忽然加入對話：「沒錯，既然你對此屋機關如此有信心，何以又急著走呢？」

　　「這屋子雖有機關，但無論多強的機關也難敵數百人的攻勢。昨晚他們人少才不敢貿然闖入，但遲則有變，難料他們會否折返強攻，
況且這南宮羽已得罪了他們，所以他們必定會回來，必須趕快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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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孔雀


　　永安城十里效外，正值斜陽西下。

　　千里之外的山峰盡被披上一片淡紅，那太陽不再耀目刺眼。這種時候，正是賢士詩人們都出來觀常太陽的時候，無不讚不絕口。紫紅色的太陽收起了傲氣，餘暇殘光漫散在大地的落葉上，相依相輝，道說著同是天崖淪落人。

　　效外正有兩匹駿馬傲然而過，踐踏著遍地紅葉，馬後拉著車廂，廂內坐著一男一女。男的閉目運功，調理療傷；女的撥開簾布，正觀賞這一詩景。

　　落日之時，亮月之際，日月有一段時同時相現，大地同時受到日與月的滋潤，萬物皆歡。據武林人士所聞，有組識專挑這日月並現之時殺人，是想讓人死於最美的時刻。

　　此刻的確是美，落葉已不乏愁意，又有斜陽餘光的漫遊，更加相得益彰。此刻略加上明月的銀光，更堪稱完美。那女的令人放慢馬步，正欣賞著這美景。在橙黃色的葉林中，更出現一片彩虹般的叢林，虹光之中，慢慢淡出細膩的圖案，似是利眼，又似萬花盛放，不停揮舞，恰似孔雀開屏，世上絕景。更絕的是叢林竟會移動，向著馬車移動。

　　「伏下！」這兩字一出，那女的只見銀光如閃電般一閃，又聽到「噹噹」數聲，再一聲回鞘聲，「彩虹」便不見了。那「伏下」兩字與回鞘聲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生的。那男的又坐在車上運功，似乎從來都沒發生過任何事情，剛剛只是女子自己暈眩了一瞬間。

　　「美景總藏暗機，良辰有便殺人。人在江湖，用的是心眼。」男的終於開了口。

　　「世上竟有那麼美的殺人方法。」葉仙兒忍不住驚嘆。

　　「這種方法，江湖多的是，到妳死那刻，可能並不知自己已死，何人所殺，死於何物。那人用的只怕是孔雀山莊的孔雀翎罷了，因仍武林第一暗器，據說沒有任何一個被殺者能避過此物。但剛才的只是膺品，暗器力勁不足，所藏毒針不足，而且『美景』中亦有破綻，才被我所破。不然我們已命落九泉。」段愁依然閉目療傷，一字一字地吐出來。

　　葉仙兒想了想方才剎那間發生的事，倒吸了一口冷空氣：「你猜，那是何幫人馬？」

　　段愁默然一會，內功倒運，身體充滿勁氣，療傷已完，綬綬說道：「藍沙幫的人素來行時奸險，會做這等事也有可能，但以他們的財力必然買不起孔雀翎，即使是膺品，也有相當高的價值。而杜昇能買這膺品的可能性較高，但我們今早已出發，即使輕功多厲害也難以追上。擁有這身輕功的人，武林中也是屈指可數了。」

　　夕陽下傳來馬啼聲，一匹快馬正向著馬車奔來，三兩步已跑到到段愁一等人面前。馬韁急扯，馬隻後腿急停，雙腳而立，發出嘶嘶兩聲。

　　「廂內可是段愁段公子？」馬上一名剽悍的大漢問道。

　　經剛才假孔雀翎一事，葉仙兒已被嚇破了膽，不禁抓著段愁的衣袖，他也放由她抓著不管：「在下正是。」

　　大漢得知車中人正是段愁，不禁大歡而笑：「我家公子陸無青得知段公子避那藍沙幫人追殺，前來永安城，故著我來請段公子前往爺子的府上住上幾天，確保段公子安全。」

　　陸無青是永安城的富豪，據聞他每年都會開倉送糧，深得永安城百姓歡心。他在城中興建了一座大屋，屋內守衛深嚴，更邀請各路武林人士看守，可謂永安第一保壘，多年來從來無人敢侵犯這大屋，也無人有這種想法。城中百姓對他的敬佩是真心真意的。據說陸無青本人也是武林高手，他曾獨立外出，被十多名武林人士殺襲，竟然絲豪無損，但多年來都沒有人知道他使的是那家兵器。

　　此刻這個天神般的人物竟然邀請段愁到家中相聚，雖然段愁從未見過陸無青，但他肯定此行只有利，沒有弊害，所以此時馬車已被大漢帶領到陸無青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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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劍宮
　　馬車停在城門邊一座大屋面前，屋門半掩著，並沒有完全關上，那大漢也沒有通傳，只吩咐下人通知陸無青去，便領著段愁等人到大廳處。

　　「我家爺子素來平易近人，沒什麼架子，爺子說這城都是善男信女，不用關門也可。」這大漢每次說起陸無青，時而樂得雙眼都瞇成一條線，時而瞪得天般大，那眸子中竟不自禁泛出一絲柔情，顯然對口中這位爺子尊敬得很。

　　段愁環視了整個庭園，表面上似普通高官達人的府第，但只要細深感受，便會發現四處都藏殺機，甚至是他腳下的泥土之下，也有可能藏有人。這屋子外表雖然平淡不加防範，但防禦卻在目不及至的地方，這算是一般武林名家的風範了。

　　來到大廳門口，已有有站中門口相迎，陸無青穿著寬鬆的棉布長袍，看到段愁來到，便上前抱手行禮。

　　段愁剛看到此人，便感受到極深的親切感，陸無青穿著樸素，手中亦不持武器，平易近人，雙眼總是平淡無奇，卻又教人忍不住望他。

　　「段公子，在下陸無青。得聞藍沙幫正追殺公子，我與那藍沙幫的人亦有過節，所以把公子請到寒舍來住上幾天。」陸無青把手握著段愁和葉仙兒，把他拉到亭子去。

　　「陸先生才藝武功了得，晚生早就想結交陸先生這等朋友了。謝過陸先生。」段愁望著陸無青，心中萌有起尊佩之意。

　　「江湖中傳聞公子與藍沙幫不和，數日前更力戰幫主三日三夜，不慎受傷，我知道這事後馬上派人接送公子，想藉這個機會結識江湖豪傑。」陸無青哈哈笑了起來，那份善意著實令人感動。

　　段愁也附笑了幾聲，道：「這也拜我朋友所託。因藍沙幫欺壓沿海百姓，他竟連燒人家七寨，鬧出了這場戲。我在與他們決戰之時傷了，僥倖留得性命。」

　　「段公子口中的那位朋友，必然是武林傳說中精通所有武器的南宮羽吧。」

　　「正是他，帶來不少麻煩。」段愁搖搖頭說道。

　　「你倆的交情，真叫武林人士羨慕啊。」陸無青仍是笑著，他的笑容叫人百看不厭。

　　一番噓寒問暖之報，陸無青與段愁走過桃花林處。秋分時節，桃花不再豔放，卻有另一番風味。林中閃出了一個人影，落在陸無青面前，陸無青的面色卻風化在哪裡，一點也沒有變。

　　「打開門。」這話剛從他口中說出，那「影子」便不見了。接著，更多影子閃出來，在桃花林後面弄了一番，鐵屋的門便打開了。往裡面看有更有的門，被那些影子一個個打開。這每一道門都是極厚極重極堅固的鐵，平常人想進去簡直是痴人說夢話。最後一道鐵門的門匙，則由陸無青自己看管。

　　劍宮，門上刻了這兩個字。

　　「劍宮，好名。」劍宮，即劍的宮殿，聚集了多少劍可想而知。而且這「宮殿」入的劍，必然每把都是「名門望族」，天下名劍，才配入住這劍宮。

　　「見笑了，這便是在下的藏劍庫。」陸無青與段愁來到這劍宮中央處，環顧四周，劍的數目可謂數之不盡，不勝枚舉，每把都是武林名劍。

　　陸無青打開階級上一個銀色的箱子，小心翼翼地將裡面的劍取出，轉身問道：「段公子可認得此劍？」

　　劍宮雖暗，但仍有千百支蠟燭亮著，每一個細節角落都能細致望見。但段愁只見陸無青雙手著一把劍柄，不見其劍身，心中忽然一驚，陸無青竟有此名劍：「不見其身，只見其柄，這莫非就是商朝所鑄有影無形的『承影劍』？」

　　「公子好眼力，此劍揮斬，但聞有聲而不見劍形，是把優雅至極的奇劍。」陸無青很滿意段愁的眼力，大為讚好。

　　這劍宮中所藏之劍無不令段愁驚訝，陸無青所擁有的名劍「承影」﹑「墨陽」﹑「含光」皆是歷史名劍，通常是君主被滅國後而不知所蹤，他竟能獨自收藏這些劍。

　　陸無青上到階梯的最高層，桌上放了一個木盒，雖然沒有華麗的箱盒安放，但盒中物的竟發出皇者之氣，傲視一眾名劍，宛若是劍宮內的「皇帝」，不怒而威，這把劍必有來頭。

　　陸無青自木盒中取出一把黑鐵劍，拿到段愁面前，道：「此劍，恐怕公子認不得吧。」

　　段愁看到此劍，也給嚇了一驚。這是一柄烏鞘長劍，玄鐵所製，柄身皆烏黑，有橫掃千鈞之勢。

　　「嵩陽鐵劍！」良久，段愁口中終於慢慢吞出四個字，此劍赫然就是兵器譜中排行第四的嵩陽鐵劍。

　　陸無青暗淡的雙眼也射出了光芒，想不道段愁竟認得此劍。

　　「恕晚生無禮，敢問陸先生為怎得此劍。」段愁簡直不能相信能親眼看到這嵩陽鐵劍。

　　陸無青默然，把劍放回原來的木盒中，轉身解釋：「郭嵩陽死於荊無命手中，嵩陽鐵劍隨即落入其堂弟郭定之手，在下認識郭定，在巧合的機會之下得此名劍。」

　　陸無青放好劍後，在梯邊扭轉一個小木盒，石門隨即打開，他向段愁招招手，示意段愁進入。

　　如果說剛才的是劍的宮殿，此石室便是刀的宮殿。

　　「段公子對劍的認識已此，對刀必然更是認識了。」陸無青一一展示石室中名刀，其中卻倒有一把卻是段愁不認得。此刀堅固鋒利，暗淡無光，彈之有鳴叫聲，如龍嘯九天，繞樑不絕。刀身極輕，使上來隨心應手隨，是把好刀。

　　「此刀無名，無出處，不是名刀，卻是把好刀，揮動起來如閃電，好不迅捷。」陸無青對這把刀似乎喜愛得很。此刀沒有驚人的歷史，一直默默待在這昏暗的石室中，假如陸無青沒邀請段愁到石室品刀，恐怕他是一輩子也不知道世上有這等好刀了。

　　「不錯。這不是把名刀，卻是把好刀，比名刀更好。」段愁對此刀產生了興趣。

　　陸無青趕緊笑了笑道：「段公子腰間一把刀，比起這石室中的刀更要厲害吧，江湖中人無不對此刀聞風膽，人謂是一刀出鞘，必斷情愁。據聞除了公子以外，世間上沒有活人看過此刀了。」

　　此話說得妙，沒有活人看過此刀，當然是指段愁出刀極快，從未有人看到他是如何拔刀殺人，用的是哪家刀法，同時意味看到他拔刀的人，現在都已在九泉之下。

　　「哪裡哪裡，這只是江湖人士誇獎了，這刀不過是一塊鐵罷了。」段愁解開腰間的刀鞘，慢慢拔出刀來。

　　陸無青雙眼凝視著刀鞘，武林中從未有人看到，謎一般的刀，現在即將在他眼前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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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話】賭局

　　劍宮石室，蠟燭忽然亂舞。

　　段愁的手已握著刀柄，準備把這把從只有他自己看過的刀拔出來。

　　刀光閃亮，從刀鞘中透出一絲銀光。

　　蠟燭搖動得更快，更猛。在這密不透風的石室中竟突然起風，吹動著蠟燭。

　　這兩人的內功深厚，實在另人難以想像。

　　就在段愁準備拔刀的一刻，陸無青突然輕手一拓，把段愁的刀收回去。

　　這是個很簡單的動作，簡單得連小孩子也會做。誰也想不到這輕輕一拓，陸無青是用了多高深的內功。

　　陸無青以內勁透過刀柄與段愁交招，藉此測試段愁的功力。誰料段愁並沒有正面迎擊，那一「拓」的動作，其實是段愁內勁相角，
再化解了陸無青的內勁，順勢把刀收回刀鞘。

　　「我活得很好，暫時不想情愁被斷。」陸無青臉上仍然保持笑容。

　　「從沒有其他人看過。」陸無青不想去挑戰這句說話，在段愁拔刀的一刻，他感受到段愁的功力。這「一刀出鞘斷情愁」說來不
假。

　　這時候石室外面已傳來一把雄壯的聲音：「爺子，杜家的杜萬通傳話來說，杜易在城外等著你。」

　　外面的人就是帶路的大漢，人稱「六命金剛」陸命，據說他的金鐘罩，鐵布紗等外家功夫已練到九成火候。

　　陸無青應聲，與段愁走出了劍宮。

　　樹林中的「影子」一閃，劍宮鐵壁已關上。



　　深秋將至，秋風吹得段愁的衣袖獵獵飛舞。

　　陸家門後，有一石亭。亭中有石桌，桌上放著一柄刀。

　　杜易正握著那柄銀光刀，眉間稍稍皺起，顯得有點不耐煩。

　　陸無青已經走到石亭中，欠身鞠了個躬，剛坐下，杜易便馬上問道：「姓陸的你少來這套了，我知那臭婆娘就在裡面，要嘛你叫他
滾出來，要嘛我自己殺入去，今天我是一定要搶回來的了。」

　　陸無青臉上的笑容好像是刻出來的，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消失。他別個頭去看著段愁笑道：「杜大俠你先冷靜，陸某對此事還不瞭
解。」

　　「去你的，我管你老子知不知道，今天人我是要定了，你少跟我放屁。」這杜易可能急壞了腦，不分形勢把生平所學的粗鄙字句都
吐出來。

　　杜易忽然靜了下來，揮一揮手，不知哪裡走了個人出來，陸無青和段愁竟從不發覺。

　　此人身高至石桌，鬚鬢灰白，赫然是個侏儒。

　　他臉上的皺紋交錯，面色卻明顯紅潤，雙目炯炯有神，只有內功深厚的力才有這種眼神。段愁留意到這老人雙掌微微發紅，練的赫
然便的鐵沙掌等外家掌上功夫。只有練到十成功力，配合深厚的內功，才能使雙掌發紅。

　　這位老人家必然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

　　據段愁所知，江湖中掌上功夫練到這種火候的老前輩只有三位。其中一位人稱「四吋天神」石震天的就是侏儒，他身形雖小，但這
種身形練起腰力卻比普通人容易，馬步比常人更穩固，腰馬合一，雙掌推出，力道與招式更是深不可測。據說他曾單憑雙掌，徒手拔起
了三大賊營，力敵千箭萬刃，江湖中對這老英雄更是佩服。

　　陸無青顯然也認得這老英雄，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他臉上仍掛著那百看不厭的笑容，絕沒有半點失禮客人。

　　「失敬失敬。」段愁用笑聲打破這份沈默，「原來是石震天老前輩，我等有失遠迎了。」

　　石震天也沒有去理他，隨便地擺了擺手。

　　段愁轉了轉眼珠，似乎想到什麼東西，便道：「今天人是絕對可以拿去，不過陸莊主的面子也不能丟對吧，咱們不如來場賭。」

　　杜易聽到個「賭」字，什麼著急，什麼暴躁通通飛走了，他天生就愛賭，什麼都賭過，賭過銀兩，賭過屋子，賭過別人和自己的老
婆子女，賭過現在的職位，甚至賭過項上的人頭。但他從來不會賭輸，所以他現在有四間屋子，八個老婆，三十八個子女，他項上人頭
仍在。

　　賭鬼聽到賭字，就如酒鬼聞到酒味，色鬼看到裸體的女人，心情一定會變好，急不及待要賭，要醉，要上床。

　　所以杜易馬上就說：「賭好，我最愛賭，想賭些什麼？」

　　段愁知道杜易上勾了，馬上便說道：「石震天老前輩武林在我們之上，賭武功我們一定輸，必輸的賭局與必贏的賭局一樣，都是不
好玩的。」

　　杜易是個天生的賭徒，他瞭解這一點，賭的好玩之處在於它不是百分百勝利，他往往會出奇不意，就算賭輸了，你也會享受當中刺
激。正如人生一樣，如果你知道自己的未來，人生豈不是很沒趣？

　　「好，聽你的，你說賭什麼。」

　　段愁這次很慢條斯理斯理地解釋：「現今上官金虹的藏寶圖消息已傳開，至少墨家的人明顯產生了興趣。早聞杜家戒備深嚴，高手
云云，這藏寶圖鐵定也是囊中之物。」

　　「賭便賭嘛，說那麼多屁話。」杜易心癢得久，已等得不耐煩了。

　　「好，快人快語。這回我們賭的便是藏寶圖。在三天內各路得到消息的高手必然聚集虎門山，來杜家湊個熱鬧。如果三天內藏寶圖
仍安然無恙，葉姑娘就歸你們，相反藏寶圖不見了，杜家的人以後不能再要人。」

　　這也是個關係重大的決定，杜易雖然好賭，但也懂得審時勢，他正遲疑著。

　　段愁忽略想起一件事，在杜易身邊好像有位叫杜萬通的軍師幫他，但此刻卻沒有出現。

　　正當杜易還未拿好主意時，段愁反而先開口了：「杜家要拿葉姑娘，恐怕不是因為要逼她說出已解開的謎吧。」

　　杜易身子忽然定住，很快便假裝不在意這話。這彈指間的變化雖然很快，但卻逃不了段愁的眼睛，果然跟他想的一樣，這賭局成
了。

　　段愁走了二步，緩緩道：「杜家聰明絕頂之士多不枚舉，解一個藏寶圖不消一個月。你們要捉拿葉姑娘，只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知
道藏寶圖存在，而且看過內容的人，恐怕葉姑娘被捉後，很大機會變成死人吧。」

　　段愁一邊說，一邊觀察杜易的反應：「晚輩保證，即使賭局是我們贏了，葉姑娘也不會把藏寶圖的消息告訴第三者，這樣可以了
吧。」

　　杜易等的這是這句，這樣子對杜家老大也算是個交代，反正偷藏寶圖的人是必定會來，這賭局根本影響不了結果。杜易這樣想著，
雙方都同意了這場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