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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之儀 (新增第七回——〈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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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發表於 20-8-2009 18:58:31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聞語騫 於 19-10-2009 20:59 編輯

                 第一回  我……看得見結界?

                       I

  房間內明明有電燈的,卻是一片黑漆漆的。原因無他,不過是我懶得去按開關。坐在床上,望著那個四四方方的,稱為電視機的東西,螢幕的光源是室內唯一的照明。不知不覺間,外面下起了大雨,對刀如月來說,下不下雨根本無意義,就如電視放映著的綜藝節目一樣。

  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只消站起來跨出幾步,便能看到晚雨中的校園。這裡的租金並不昂貴,卻也不算便宜,尺寸不大的套房,足夠我和映雪居住。

  明明知道關了燈看電視對眼晴不好,卻還是為這種程度的節目坐了快兩個小時。刀如月,你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呆瓜啊﹗

  我用遙控器把電視關了。如果有鏡子在,我便可以透過微弱的光源,目睹自己的鬱悶的樣子。拖著沉重的身體,我涮了牙,就一頭栽到床上,穿著襯衫睡了。說來奇怪,我平日不穿襯衫,卻喜歡拿它當睡衣。

  雨下著。

  房間裡是一片完完全全的黑暗,瞌不瞌上眼睛其實沒太大分別。我還是會瞌起眼皮睡覺的,在某些方面,我得承認自己是一個「正常人」。身體四肢慵懶地軟癱在床舖上,腦袋中的思考機能彷彿已消逝無蹤,但意識卻出乎意料的毫無中斷跡象。腦部活躍非常,卻不是在思考,它似乎傳達一個訊息——刀如月的意識還不想讓出它的位置,它存在,並不斷嘗試從外界接收訊息。

  外界根本就沒什麼好接收的吧﹗

  過了很久,我才有幸進入了朦朧境界。一切回歸寧靜。我不想去算時間過了多久,這種麻煩東西會喚醒我的倔強的意識。刀如月想睡覺的話,便先要讓它睡著。

  「姊姊﹗」熟悉的哀號驚破了虛假的安寧。

  「如月姊姊﹗」淒然的聲音向我求救。那是一把熟悉的聲音,熟悉得讓人心痛。要伸出援手﹗這麼想著的同時,我發現了一個諷刺的事實。

  似曾相識的飲泣聲在腦中揮之不去。半睡半醒的我,分不清這是哭聲還是雨聲。但我知道這不是夢。事實,從未過去的事實。由事實累積成的記憶傷痕,無形的傷口在淌血。

  驚雷粉碎了那徒具形式的靜謐。我,也就是刀如月,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房間沒有開燈,縱使察覺不到視野的扭曲,我仍是感受到眼眶中的灼熱感。

  莫名的恨意突然而起。我確定臉頰上的不是血,是淚。

  「沒事的。」映雪道,「姊姊,我在這裡。」很久很久之前,我們就一直交換著種種感情。人家說雙生兒之間總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指的大概就是這個吧。然而,我們始終是作為『自己』去獲得『對方』的喜、怒、哀、樂和痛。刀如月與刀映雪比任何人都接近對方,卻不代表她們合二為一。

  既然無法成為我,映雪也不可能知道我那恨意的源頭。這是任何人都不得接觸的領域,包括映雪在內。

  旋風夾帶雨水,拍打著玻璃窗。雨水聲淅瀝淅瀝的,隔著那百葉窗傳到我耳中。這個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夜晚。

             -------分隔線-------

  最古老的『東西』,比一切有形之物古老,也比所有語言和記憶古老。

  混沌未明,萬物無有。

  那『東西』既非起始,也無終結,卻緊密聯繫著起始和終結。

  它叫太初。

  『那個人』的遺產——

  由『碎片』湊合而成的太初之儀。

  儀式重現神話。

  作為『硬件』的儀器,與作為『軟件』的儀式契合,將開啟無月之夜。儀式需要的,是技藝、符號。儀式舉行的聖域是結界。

  然而,這一切不可能是太初。被創造物永遠不可能凌駕於無始無終的它之上。

  記憶,一切都只是記憶。

  當人、記憶在某場地集齊,我和其他眾多的『我』亦將回歸。

  回歸……


             -------分隔線-------

                    II

  楊曉文與他的伯父兼師父楊叢雲對坐著。

  不自覺地,楊曉文眨了眨眼睛,不知是因為杯中騰騰的蒸氣擋住了他的視線,還是剛才聽到的話實在太莫名其妙。眼前是白濛濛的一片,楊曉文把眼鏡擱到一旁。

  「我……看得見結界?」

  楊叢雲沒有馬上回答,只呷了一口咖啡,他小心翼翼地,不讓一向悉心打理八字鬍被咖啡濡濕。年過五十的他,頭髮灰的白的,就是沒半根黑髮。楊叢雲穿著襯衫和卡其色夾克,衣著打扮相當隨意。這男人曾被誤認為藝術家,事實上卻是個鑑別能力不足的二流古董商,進貨時間中會不慎購入膺品。

  楊叢雲放下馬克杯,道︰「嚴格來說,你不是看到結界,而是看到當中的能量流。」

  見楊叢雲見侄子有點發呆,遂問道︰「來一個小考,記得我昨天講過什麼嗎?」

  「結界不是『日常』之物。法師們用各種手段在『同質空間』中劃出『異質空間』,『異質空間』自成一個系統,它是特殊的,說是神聖的也可以。根據法師設下的架構,能量在結界裡集中。」

  楊叢雲一邊聽,一邊點頭。楊曉文見狀,滿以為自己通過了伯父的小考,楊叢雲卻突然道︰「說漏了一點﹗」楊曉文不知如何反應,他的伯父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高強的結界師不只劃出質異空間,甚至能劃出『異質時間』。系統活化異質時空內的能量流。最好的系統裡,能量的循環會維持系統本身的存在。」

  「說回正題,並不是每個人也看得見這些能量流。你這小子可不得了啊﹗」說畢,楊叢雲再次端起馬克杯,小心翼翼地又呷了口咖啡。

  「這個能力,很罕有的嗎?」

  面對侄子多餘的提問,楊叢雲不禁皺了一下眉頭。「當然﹗」楊曉文的伯父提高聲調說道,「最難得的是你拜師不到一個月就發現了自己有這個天賦。與色盲一樣,像你這樣的人都將自己獨特的視覺當作理所當然。」

  楊曉文大致明白了伯父的話,卻不能從中抓住一絲實感。楊曉文既然選擇了超越常識的路,他就不能不擺脫一般人的思考方式。說是這麼說,他還得好好適應往後的生活。畢竟,累積了十九年的習慣和常識並不是一下子就能拋諸腦後的。

  合理和真實是什麼?與之相對的荒謬和虛假又是什麼?

  瞥了沉思著的侄子兼徒弟一眼,楊叢雲不發一語。

  「那麼說,」稱為楊曉文的青年問道,「看得見結界的能量流應該是優點吧?如果這是優點的話,我又該怎樣運用。」

  楊叢雲搔了搔首,道︰「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我認識的結界高手裡,有這天賦的並沒有幾個。再者,他們的魔法也不會隨便授予別人。」

  楊叢雲的某些客人並不是一般人,楊叢雲賣他們的也不是一般古玩。楊叢雲鑑別魔法物品的能力可比鑑別的能力強多了。如果沒有這一小撮客人,他的公司老早就倒了。

  楊曉文戴上眼鏡,望了望手錶。「雖然想待久一點,但明天早上有課。」向伯父道別後,楊曉文就離開了。侄子走到玄關時,楊叢雲若無其事的道︰「不要忘了練習新學會的奇術。」楊曉文「嗯」了一聲,隨即把門關上。

  從伯父家回到大學,大約要走十分鐘的路,沿途盡是沒有住客的新建公寓,還有一些施工地盤。位處近郊的小鎮,道上行人稀少,柏油路上也沒多少車輛。新鋪成的柏油路很筆直,距離校門還不到二百公尺,抬頭望去,便是大學正門,以及校園內的建築群。然而,楊曉文視線卻一直停留在身前一公尺的地面。
  
  引擎聲炸裂了早晨的靜謐,楊曉文不由嚇了一跳,眉頭緊皺不已。元兇是一台摩托車拖,飛馳在小鎮的道上,其速度之快,小型機車根本無法與之相比。拖曳著廢氣,摩托車有效但毫不討人喜歡地跨示其存在感,車身黑得發亮,橘紅的飾紋如火焰烙般在鋼材上。很遺憾地,楊曉文並不是摩托車迷,他覺得耳膜快要破了。比起摩托車,他更在意車上的駕駛。窄長的褲管、白襯衫、黑套裝,雖然臉容被頭盔擋住,但無疑是女性行政人員沒錯。

  幹練的行政人員,狂野的摩托車。破壞了楊曉文寧靜的的早上,這個違和的組合正背對著大學校門長揚而去。


作者時間︰
戰地戀曲下一回,前面的部份由易博先寫,那筆者趁現在寫寫自己的好了。第二回大致完成,但需要修改細節。第三回才頭痛,如月的妹妹映雪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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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1-8-2009 02:26:17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松本秀人哥 於 21-8-2009 02:28 編輯

嗯,文筆挺好的
"頭髮灰的白的" 這一句我覺得如果改成   頭髮灰的白的
會比較好!
只是給點意見[[onion_66]]

故事設定一個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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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1-8-2009 08:57:31 | 只看該作者
作為開頭能夠吸引某人的目光
現在期待故事的承、轉、結部份

可以的話
希望在第一件件事件完結後告知
某人對這作品有興趣
但篇幅太短還不想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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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樓主| 發表於 21-8-2009 11:15:58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聞語騫 於 21-8-2009 11:47 編輯

                   第二回 夜刀追殺令?

                       I

  唰﹗

  刀光如風中白雪,奪鞘而出。拔刀、揮刀渾然為一,揮完一刀,餘勁、餘勢、餘威猶在,滲入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轉眼之間,揮刀者兩指夾著血槽,還刀入鞘,周邊立時恢復了平靜。才不過幾秒,刀再出鞘,眼下又是一道耀目刀光。

  「你的室友居然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蹟啊……」許弈星淡淡的道。身前的刀客不是在不是什麼大俠,更不是四海為家的浪人。一襲黑色道服一塵不染,整齊之極,在八坪大小的宿舍房間練習居合道的,在許弈星的認知之中便只有一人——他的老死黨楊曉文。

  楊曉文拿起電話,看了看上面的時間。也練得差不多了,楊曉文擱下居合刀,在廁所洗過臉,換了道服走了出來。許弈星盤膝而坐於棋盤前,已經恭候多時,只見他把漫畫放回畫架,打了一個哈欠。許弈星正欲拿出棋子,卻見楊曉文將道服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摺好。許弈星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嘆道︰「真的受不了你。」

  楊曉文認真的道︰「別小看了這個動作。」說著,手下動作未停半刻。望著這位仁兄,許弈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總是游手好閒,能與許弈星念同一間的大學本身已是奇跡的他,竟也有如斯認真的時候。

  放好道服後,楊曉文在友人面前,盤腿坐了下來。猜先的結果,楊曉文執白,許弈星執黑。「不公平﹗」楊曉文抱怨道。許弈星無視友人的異議,呯的一聲,棋盤上已多了一枚黑子。「懲罰你讓客人久等,這局由你讓先。」許弈星冷冷的道。

  落子聲此起彼落,清脆不已,無兵無聲的國境之爭亦隨棋子的增加而展開。待楊曉文的室友回來,棋局亦將告終結。忽見左上方生死大劫突然乍現,兩人豈敢鬆懈,皆聚精會神,對回來之人視若無睹。

    ----------------------------------------------------------------------------------------------------------------------------

  楊叢雲坐在沙發上,沙發後面站著一名少女,黑髮黑衣。長長的秀髮,宛若清水洗淨的烏紗。少女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咖啡,舉止端莊、優雅得不像當今的年輕人。「你就不能面對別人說話嗎?」楊叢雲半開玩笑道。

  那女生沉默不語。

  不發一語,表示答案是否定的。「真拿你沒法。」楊叢雲不禁想,到底是她不像僱員,還是自己不像老闆。「言歸正傳吧。夜家子弟為何在鎮上出現?那女的又是誰?」楊叢雲問道。

  「前者我並不知道。後者則是『夜刀追殺令』通緝的人。」
  
  「夜刀追殺令?」

  「如字面所示,夜、刀兩家下的追殺令。」

  說起來可笑,究竟是誰在追殺誰?楊叢雲忍不住笑了出來。話說回來,這位員工一個搞不好正隱瞞著甚麼。「寬宏大量」的僱主決定不予追究,沒有她找來眾多魔法物品和出手闊綽的顧客,公司老早就倒了。

  「最簡單的假設——夜家是為了追殺她而來啊。」聽此,少女不自覺的皺了柳眉,道︰「是這樣的話最好不過。」不待古玩商老闆發言,女子又道︰「第一,若是為了『夜刀追殺令』,那刀家的人也會現身。第二,最近幾個禮拜鎮上上湧現了很多不明的能量流,當中有一小部份與夜家的結界很像。因此,我懷疑事件與夜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楊叢雲只是聽著,一言不發。杯中的咖啡映著他的臉孔。

  「不論怎樣,謝謝妳救了曉文。」

     ----------------------------------------------------------------------------------------------------------------------------
                      
                       II
  
  是因為燈光的刺激嗎?這個叫意識的懶惰傢伙回到了我的體內。

  我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終於醒了嗎?」一把熟悉的聲音道。我住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聲音的主人果然是大伯。

  該不是睡得太久吧?我的頭有點痛。因為不明的原因,我突然失去了意識,醒過來時,已經在叔父家裡。我沒有貧血病,昏厥之際沒有痛楚,也就是說,我不是被打昏的。揉著有點不適的額頭,我嘗試追索各種線索,不知怎樣的腦袋運轉得好慢。不對﹗我並不是昏倒,而是真的睡著了,忽然感到眼皮沉重,之後意識就中斷了,過程之快,一個搞不好連三秒都不需要。

  驚心動魄的畫面自腦海中閃過——背後是皎潔的明月,少女的身影掠過眼前,雙刀閃耀著奪目寒光。刀鋒如月,刀光如刀,這位女刀客正是我的同學刀如月﹗

  血珠沿著刀尖滑落。「為了映雪,你們必需死﹗」如月斬釘截鐵的道。就內容來說,還真是嚇人啊﹗素來不太與人講話,一開口便是這種殺氣騰騰的說話。

  突然傳來一陣清香,大伯遞上了一杯飲料,從氣味推斷,這應該是人參茶。我接過馬克杯,與此同時,大伯道︰「說一下你昨晚看到什麼吧。」

  「昨天我離開了道場,便坐公車回來。下了公車,我望見車站有著淡紅色的光塊——」說到一半,大伯打斷了我的講話,問道︰「你說你看到能量的流動?」

  「是的。」我頷首道,「不只是公車站,連其他的地方都出現了之前沒有見過的能量流。」

  大伯示意我說下去。

  「這些能量流組成義意不明的複雜圖案,大概就是大伯你說過的刻印吧。怎樣說呢,這團若有若無的淡光,有著難以理解的魅力,教我駐足了好幾分鐘。街上的行人便只有寥落數人,我打量了他們,很明顯地,一般人完全察覺不到刻印的存在。」

  「不只是一般人,大部份法術師也看不到這東西。」這樣的視覺是我的天賦,大伯提醒我這個事實。

  「我認為眼前所見,是一種不尋常的結界現象,便隨著刻印走去。刻印的分佈很不平均,兩個刻印之間,有時僅為幾尺之隔,有時卻相距整條街道。不知不覺間,我來到了學校正門。一名少女手持雙刀,與兩個男人對峙著。」

  「容形一下這三個人﹗」大伯高聲道。我狐疑地望著他,有什麼事值得他這樣關注。察覺到我眼神有異,大伯解釋道︰「曉文啊,你現在被捲入了事端之中,了解對方的來歷不但重要,而且非常關鍵。」

  「晚上光線不足,加上我一下子就昏睡過去了,因此不是看得清楚。」其實,我沒有馬上昏睡過去。我可以發誓,除了這點和刀如月當時在場外,楊曉文都是如實相告。兩個男的,一個在二十歲後半,另一個是歐吉桑,穿著再普通不過的便服,實在是沒甚麼好說的。

  「對了,為什麼我會昏睡起來的?」

  「還不是因為你學藝不精。」大伯冷冷的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道個歉比較妥當︰「我以後會好好練習的了。那請問,使我昏睡的原因是甚麼呢?」

  「是睡蚊子,有人操縱睡蚊子叮了你一口,你就馬上昏睡起來了。」雖然間中會有點兒頑固,然而只要不直接頂撞他,這位大伯還是很好相處的。我低頭望了左臂,當真有一小片紅腫,癢癢的,確是被蚊子叮到的痕跡。

  「你也應該睡夠了,起來吧。」大伯淡淡的道,說著身影已穿過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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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樓主| 發表於 21-8-2009 11:24:13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聞語騫 於 21-8-2009 11:42 編輯

                  第二回 夜刀追殺令? 

                       III

  艷陽落下,隨之至來的,是寒月瑤光。星宿在天邊閃爍不已,柔和的星光月光輕撫大地,夜氣氤氳,散發著絲絲涼意,四個小時前,整小鎮還熱得像鍋爐,與現在成了強烈對比。刀如月獨個兒走在路上,旁邊是夜色籠罩下的工地。工人早已下班,工地裡是既深且闊的坑洞、擱置一旁的鋼材,以及未加粉飾的大樓外牆。在空置率高的這一區,街燈是入黑後主要的人工光源。迎著在夜風中的,只有樹影,以及少女的身軀。

  風,送來熟悉的氣息。刀如月轉首一看,望見一名青年,旁邊是個中年漢,剛剛好一老一少。名為殺意的暴獸掙脫了枷鎖。「近來總是覺得那裡不妥,原來是夜家的走狗來了這個地方。」刀如月道。說畢,清澈如冰的雙眸已射出了危險的目光。

  刀如月身子凌空而起,轉瞬間已翻入工地之中。中年漢打了結手印,口中唸唸有詞。周遭怪風驟起,把中年漢的衣襟給扯開了,胸口浮現黃金咒紋。咒紋閃耀著金光,彎彎曲曲的,像鳥足,更像蠶蟲。刀如月玉手輕撫鋼材,一道青光頓時乍現,光暈消退,雙手已各自握了短刀。

  只聽工地前鐵絲網吱吱作聲,不到半刻,即扭作一團,住刀如月襲去。所有的行動,刀如月都看眼裡。名為如月的少女跨出一步,雙刀齊出,鏗然一聲,鐵絲網被分成兩截。或許,說鐵絲網被撕成兩截會比較貼切。

  刀鋒切過物件的聲音提醒了如月接下來該做的事——把二人的肌腱削斷,然後割破他們的喉嚨。冷不防,青年已欺到身旁,迎面就是一刀。刀如月身法更快,左手短刀一敲,右刀一劃,青年胸口立時掛彩。青年不禁大驚,連忙喊道︰「好險﹗」

  中年男子換了手印,怎料青光破空,刀如月已攻到身前。男子的臉映在如月的眼瞳之內,仿如一頭獵物,破綻盡出。「咒語太長了。」刀如月冷冷的道。不帶半點語氣,不帶半分感情。說時遲那時快,男子一隻食指已經著地。只見他連滾帶爬,自刀如月身旁逃了出去,結手印報廢了,只剩染血的雙手。

  中年漢掩著傷口,拔腿便跑,鮮血不住從指縫流出。有見及此,青年縱身一躍,住如月甩出三支鋼鏢,雙足著地,仰身又是一翻。刀光流轉,正是雪花蓋頂,刀如月打偏鋼鏢,腳下已追了上去。

  糟了﹗

  兩人有意無意的向校門方向逃去。刀如月心感不妙,縱使是深夜,在大學校門殺人也太張揚了吧﹗想著,女刀客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憑著獵食動物的觸覺,刀如月追殺兩人到了校門之前。兩刃相擊,還不及交纏,短刀的主人已把對方踢倒在地。浮雲過境,月色朦朧,雙刀女的身軀如同月光,飄渺、輕盈。剛巧路過的楊曉文不幸地目睹了這一幕。

  也不知是誰倒霉,刀如月把心一橫,要將眼前三人,統統殺掉。趁著敵方分神,那中年的倏地舉起右手,掌心紫黑之氣凝聚,化成飛蝗直取刀如月。小小蝗蟲,竟敢妄想啃掉月亮。短刀一揮,劃出漂亮的弧度,飛蝗盡成黑煙散去。

  刀如月朝著二人,步步進迫。

  「刀同學﹗」楊曉文開口喊道。正欲長篇大論,雙眼卻不自覺蓋瞌了起來,昏睡過去。倒地之痛,竟也未能將他弄醒。黑夜之中,微微的金光一閃而逝,金針插在腳邊,貫穿了一隻蚊子。不消幾秒,整隻蚊子盡化成了成紫氣。首先發現的,是刀如月,比蚊子的主人還快。

  「睡蚊子就只那麼有一隻嗎?」刀如月自信地道。

  放出睡蚊子的不是那中年人,而是手握單刀的青年。青年舉刀指著對手,背上卻已冒起了冷汗。「還有你﹗都給我出來吧﹗」刀如月厲聲道。中年漢住暗處一望,方察覺一名女性正匿藏其中。正確來說,是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這女的與刀如月同齡,涼風吹送,隨風而起的長髮猶若流水,閃爍著悅目柔光。「明姬小姐﹗」中年漢喊道。看來,四十多年的閱歷並無助掩飾當前驚訝。青年不禁皺起了雙眉,道︰「犯不著對叛徒客氣﹗」任誰也聽得出話中的敵意。

  「可不要搞錯喔,」女子笑道,「當家一天不宣判,我也不是叛徒。」青年怒道︰「不是叛徒,卻又幫著敵人?」面對族人質問,長髮女子不以為然。「我只是要帶走這個人而已」她說道,語氣中不帶一絲感情。「這個人」自然是指楊曉文。

  「喂﹗」刀如月不耐煩的道,「你們講夠了沒有?」聽著,有著黑長髮,看不清臉容的女子瞌起了雙眸。

  「你當我沒出現過好了,但這人卻是萬不能殺。」

  刀如月不禁惱怒起來︰「妳……」

  趁著二女口角,兩名男子衝過校門,住校園內部逃去。刀如月身子騰空,追了上去。背後傳來一把聲名︰「也你請別殺這兩人。」

  「哼﹗」

  刀如月怎會管她,況且校門鄰近是她與映雪的住處。在這裡放過這一老一少,也實在太過危險了﹗


作者時間︰
謝謝看倌支持啦。本來是帶著小說被封塵的覺悟,去學奈須香菇的。昨晚已寫好第二回,但已經太晚了,也懶得post。第三回第一part完成,之後又得繼續苦思劇情了。第三回預告很簡單——映雪會出場。先前替故事中出現過的圍棋術語寫了詮解,可惜發不到。如果各位想知道,筆者下次再寫吧。不知道也沒所謂的,我就懶得再寫了。
有人覺得男主角很廢嗎?其實他的戰力是在「一般人」之上的,無奈有戲份的角色通常都是「非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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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樓主| 發表於 25-8-2009 01:12:49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聞語騫 於 19-3-2010 23:51 編輯

背景、術語設定集

這是《太初之儀》的背景、術語設定集。會不定期更新,有興趣者可隨時查看,無興趣者請無視之。之後會補上人物設定集讀者版,並隨故事發展逐步更新。

魔法師,或者叫法術師。
掌握住『秘密』的人們,他們的力量來自於『秘密』。魔法師,是一個比較西式的稱謂,法術師則是他們的另一個名稱,兩者意義基本相同,其使用決定於一個團體的喜好。魔法師稱自己的能力為魔法,法術師的則叫法術、奇術。魔法與法術、奇術的差異,僅是名稱不同而已。為了稱呼上的方便,魔法師、法術師可一律稱之為Magus。這是一個古老至極的印歐語系詞彙,學者認為中文的「巫」與英文的「Magic」,皆來自Magus。(最後一點是真的,筆者看過有論文引用相關資料。)

古典語言魔法
原本稱為語言魔法,由於不少新興魔法也依賴語言,因此加上「古典」一詞,以茲識別。古典語言魔法又稱群體魔法,新興魔法的信徒稱它為記憶魔法。研習古典語言必加入相關團體,團體中有一連串繁雜的儀式和技藝,用來強化「神聖記憶」,新興魔法認為這些團體的「記憶」,不只被強化,也被創造。然而,如果不堅信「記憶」的真實性,古典語言魔法就會失效。Mage一旦被逐離團體,「記憶」就失去了「神聖性」,也再不能施法——對Mage而言,這等同死亡。因此,古典語言魔法的信徒只會篡奪權力,不會出賣團體。

新興魔法
關於新興魔法出現的時間,各派Mage有各自的說法——十九世紀初葉、十九世紀中葉,以及十九世紀末期。新興魔法不全然是語言系魔法,但這個體系還是佔了很大比重。古典語言魔法嘲諷新興魔法為個人主義魔法,因為這些Magus雖然組成研究組織,彼此交換情報,卻沒有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他們往往沒有統一的『神聖記憶』,也就是魔法泉源。漸漸地,個性強烈的新興魔法Magus以「個人主義魔法」為傲,部份人則將之改稱為個人魔法。新興魔法的流派更繁多,各家各派著眼處有很大差別,有的著重量子物理學,有的著重形而上學,有的著重心理學,更有的著重民俗學、煉金術、占星學,甚至靈異現象。簡單來說,就是百家爭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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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樓主| 發表於 25-8-2009 20:40:44 | 只看該作者
                第三回 我不是如月,是映雪。

                       I

  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了這裡。

  連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留下來幫助收拾。

  記得這個晚上應該在道場的,結果卻來了社會科學院。明明不是活動幹部,卻自願留下來幫助收拾場地。根據動漫界朋友的說法,我該被定義為爛好人吧?現在才後悔也太不像樣了。我,也就是爛好人楊曉文,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曉文,明天見﹗」學長向我道別。我們是留到最後的兩人,望了望整理好的成果,學長小心地鎖好了門。

  離開了社會科學院,我打算走路回到宿舍。接下來的事很容易預計,在黃澄澄的燈光下,我沿著校園的小路走了幾分鐘,然後回到宿舍。道路兩旁是一片全然的黑,只是略略看到樹木和草坡的輪廓。然而,有點完全超出我的預期。

  燈柱下佇立著一道身影,是個女生。她不怎麼高,身高大概一百五十多cm,黑白相間的領帶,白襯衫,黑色的短裙和絲襪,及頸的黑髮看上去有著絲絹的質感。看清一點,她竟是我的同學刀如月。幾天以來,如月追殺二人的影像不自在腦中浮現。突然碰到她讓我心裡一寒。

  她現在的氣質,與當晚很不同。不,說是天淵之別也不跨張。

  我輕輕揮了手,道︰「嗨,如月。」對任何人我都是直接叫名字的,但對她就是不應這樣。禍從口出,我說了之後馬上後悔。真的後悔了,這一刻我成為了「不像樣的爛好人」。

  「嗨。」

  如月露出了微笑。如果說幾天前的她,目光如千年寒冰;那現在的刀如月,雙目便似一泓秋水。「我不是如月,是映雪。」如月道。這話還真教人頭大,我不知道如月有雙胞胎的姊妹啊﹗「映雪,」她補充道,「是如月姊姊的妹妹。」我不知這是什麼葫蘆賣什麼藥。她說自己是映雪,就姑且依她的好了。

  「妳們都在這裡念書吧?那麼映雪,妳念什麼科系?」

  「還不是跟姊姊一樣。」

  「怎麼過了整個學期,我都不認識妳?」

  只見「映雪」狡黠地笑了。「這個問題,等下再告訴你。」她說道。

  我幾乎可以確定,這是惡作劇。但我有沒發作,皆因我連發作的念頭都沒有。「我走這邊,可以跟我走一趟嗎?」她說。「嗯。」說畢,我點了點頭。

  於是,我們住正門走去。校園正門在宿舍的相反方向,這樣一來,我也離宿舍愈來愈遠。之前的記憶仍在,但我還是很安心,沒有發抖,沒有冒冷汗。換作是一般人,一個搞不好已拔腿狂奔了吧。咦?我是「非普通人」嗎?

  說真的,我並不抗拒變得不普通,甚至有點兒為此興奮。

  我跟「映雪」談到她的姊姊,也談到各自的興趣。「姊姊雖然不苟言笑,卻不是個嚴緊地生活的人。她會忘了洗衣物,關了燈看電視,有時會吃泡麵當晚餐。」想不到她還想得滿周全的,我就抱著看戲的心態聽下去。

  為什麼她可以裝得這樣好,與平日板著臉,獨自坐在一隅,我行我素的她,判若兩人。

  正門附近有家便利店,店外的平坪有木製餐桌,還撐了陽傘——雖然在晚上十點鐘這根本是多餘。我們買了小吃,坐在這裡又聊了一回。時候也差不多了,她從長凳上站了起來。

  「離開之前,回答你剛才的提問。我和姊姊是雙胞胎,只要我們不說,連父母都很難認出兩人。姊姊不喜歡的課我代她上,我不喜歡的課姊姊代我上。」

  「可是班上的通訊錄、學生紀錄都沒有刀映雪的名字啊……」

  待我說畢,自稱映雪的她,已經背著我遠去了。目送了「如月的妹妹」,我回到了宿舍房間。

                       II

  這裡是夜家的本家所在。

  不加修飾的混凝土牆壁、破爛的窗戶和燈泡、被棄置的木箱、發霉的味道。連本家應有的莊嚴都沒有,也說不上氣派,這裡只是某個廢棄貨倉。《夜家祖訓》第一條——當家本人等同本家。換句說話,夜家當家在這個貨倉裡。

  「夜飛鴻、夜力宏﹗瞧你們一副什麼德性﹗」男子厲聲道。薄薄的雙唇吐出充滿嫌惡感的氣息。這男子不是當家。深紫色外套,上面以金線繡成二龍爭珠圖,像古人一樣蓄了長鬚的高瘦漢子,正是當家的胞兄夜太玄。

  兩人半跪在地,不敢正視夜太玄。夜太玄的斥責鞭子般抽破了空氣,二人的肩膀不自覺顫抖了起來。與刀如月交手的兩人,青年叫夜飛鴻,中年叫夜力宏。倉卒包紮的傷口仍不住滲血,夜力宏卻不敢作聲。夜太玄是本家的人,管他如何嚴苛、無理,出身旁枝亦只能啞忍。

  「夠了。」一把女聲道。嘴上說得輕抽淡寫,實際上卻是不怒自威。

暗處浮現兩道身影,踏出第一步的,是一名男子,身材與夜太玄相約,但要再高一點。男子的名字叫軍翔,姓夜。黑色西服燙得筆直,明明沉默寡言,卻永遠是個突出的存在。

  夜軍翔讓路給身後的妻子——夜柔玄。夜柔玄披著斗蓬,顏色也是深紫色,晨曦的光芒穿著生鏽窗框,讓眾人得以目睹女當家的半臉。

  「怎麼說也是『夜刀追殺令』通緝的人,若被兩人擺平,豈不太過兒戲?」

  「妳是指刀家丫頭嗎?」夜太玄冷冷的道,「還是『夜刀追殺令』本身?」

  感受到他目中惡意,夜軍翔不由得緊握了雙拳。「兩者皆是﹗」夜柔玄道。說中充滿了威嚴。無視胞兄的不滿,夜柔玄走到眾子弟身前,道︰「眾子弟聽令﹗今後聽夜太玄指揮,貫徹執行『夜刀追殺令』﹗」

  「離開這裡後,立即到鎮上去。」夜柔玄向兄長道。簡潔有力的命令,毫無質疑的餘地。

  夜家大宅。

  夜柔玄編織著甚麼,眼前是古意盎然的日式庭園,松蔭下鵝卵石鋪滿一地。夜軍翔在妻子身後站著。他難得地開腔,道︰「把這麼多的人調到一個小鎮,有必要嗎?」

  「有。即使加上刀家的高手,也不過份。」

  「那『太初』的事呢?」

  「某時候,一隻獅子勝於一百頭羊。」

  夜軍翔苦笑道︰「我可不想被比喻為獅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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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樓主| 發表於 25-8-2009 20:48:19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聞語騫 於 25-8-2009 20:50 編輯

                  第三回  我不是如月,是映雪
                         
                        III

  烏雲蓋頂,卻沒有落下半滴雨水。一名男子用自己唯一的眼睛仰望著天際。他失卻了左眼。他是刀無己。身材的高挑的他,身上唐裝一塵不染,眼前是一片潔淨無瑕的黑。體型、霸氣均不及兄長,刀無己臉上卻是正氣凜然,換了軍服便是一員儒將。無己的配刀與倭刀相仿,但不是倭刀。

  「不論歷史怎樣多變,記憶始終會沉澱,一代一代地沉澱。只要是人,就不能一步登天,記憶和力量,也只得透過歷年的累積生成。慢慢累積起來的東西,才是人的東西。」

  如果說法力來源是一個水池,那就個水池就是由水的累積所形成的。為此,他買下了這柄刀——一位滿州勇士的遺物。落在刀無己手上,普通的軍刀也能成為斬滅魔法的利器。

  刀己名背後,是他的妻子。青絲垂至肩際,湛藍上衣,絲質外套,怎樣看也只一名普通少婦而已。然而,她比任何人更懂得將人體分割。擅使刀法者,無不聽過方如雪的名字。有刀刃的她都會用,左右兩柄薄刃短刀,更是練得爐火純青。

  「該出發了。」刀無己柔聲道。

  「讓我再看看如月和映雪。」

  「妳真的要這樣做?」

  最純粹的詢問。

  無勸告之意,無一己之見。

  如雪瞌起雙目,不發一語。未幾,她輕輕搖頭,道︰「還是不用了。」刀無己的手握著刀柄已久,方如雪輕撫丈夫的手,道︰「但願用它的時候不會太久。」

  「即使戰至刀刃折斷,我還是會以半截斷刀戰鬥。」

  「不可損壞文物喔。」

  笑顏如同曇花一現。夫婦二人並肩步出門外,臉上不帶一絲感情。

  出發以來,已經過了三天。山間小道基本上都是農民走出來的,完全沒有整修過,車箱不時震盪,使內裡的人們不太高興。方如雪托著腮,麻木的望著窗外景色。適合耕作的平地不多,為貧窮驅使的農民不得不在山上開墾。無奈的是,梯田這東西,愈是耕作便愈貧瘠。

  無己的妹妹無月重新說明著計劃︰「刀無名將離開刀王莊,有扈從隊隨行,我們在道上埋伏,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對刀家子弟而言,這絕對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暗殺當家刀無名﹗好不容易穿過了羊腸小徑,將車子藏在隱蔽處,眾人徒步而行。刀無月爭取了六分之一的子弟,對上三十六人的扈從隊,於人數上有絕對優勢。眾子弟在樹叢埋伏,只待刀無名現身。

  後方突然傳來鎗聲,子彈正中一人眉心,隊伍之中騷動大作。「後面有人襲擊﹗」刀無月不禁驚道︰「什麼?」回首一看,敵方估計也有五、六百人,都是刀家子弟,部份人手持鎗枝,更多人拿著刀、棍一類的器械。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刀王莊道上,堆伏的一方反遭堆伏﹗同時間,前方慘叫之聲又起,一名族人被攔腰斬殺。殺害他的人身穿一襲白袍,正是刀無名三十六名扈從之一。「無月,穩住後方﹗」刀無己喊道。說罷,已住兄長衝去,宛如飛矢,奪弦而出。方如雪緊貼在他身後。

  只見三十六橫刀擋路,無己滿州長刀一揮,撥開多柄單刀,長刀橫掃,迫退左右兩人,穿花繞樹般越過了包圍。刀無己矯健勇悍,超乎方如雪所料。兩人擋在身前,如雪連劈三刀,一人敗退,一人中刀,第三人立即補上了空位,十多名刀家子弟見狀,立時並肩突進。

  「死吧﹗」青年憤然喊道。刀光相撞,單刀脫手,敵人的刀刃已攻了過來。怒吼沒有為他帶來半點優勢,白衣人的刀在半空拖出了血虹。一般族人豈是扈從隊的對手,雙方接戰,便即敗陣下來。

  兩刃交錯,鏗鏘之聲震天,在天,在地,在耳中迴響不已。二人又再退開,滿州刀上已見缺刃。刀無名用的是厚背大刀,正合他一身霸氣。霸氣懾人,卻有人不為之所懾——重義守信的義士、視死如歸的死士。刀無己是儒士。儒士不是義士、死士,卻能為大義當義士,為眾人當死士。

  刀無名舉刀過頂,奮力一揮。勁度之強,深透地表,腳下土地立時崩解,眼前三道裂縫直指無己,縫中刀氣噴射,激起土塊飛散。以刀氣為刃,無刃斬有刃,是為刀氣刃。

  推敲出刀氣的射程,無己住後就是一躍。氣刃果真在鼻尖前半寸止住。刀無己雙足著地,刀無名道︰「感覺還挺敏銳嘛﹗」刀氣刃未能制勝,刀無名遂跨出強健有力的腳步,轉眼已欺到弟弟無己身前。刀家的當家掄起了大刀,刀氣、霸氣,迫力驚人。

  刀無己不欲擋格,漆黑的身影一幌,已閃過了剛猛斬擊。手中長刀一送,刀無己逕自向兄長胸前一刺。刀無名大開大合的刀法,攻擊範圍大,揮空後的破綻也大。只見刀無名腳步挪移,恰好避過一刀。身高超過190cm的彪形大漢,閃避起來還真意外的靈活。

  刀鋒一轉,無己又劈了幾刀。刀速快似閃電,無名卻通通擋下。無己住後躍開,重整架勢,刀刃又多了數道缺口。長刀砍大刀,自然是無己不利,無名根本沒有不擋的理由。

  「我的弟弟啊……你知道自己的罪是甚麼嗎?」刀無名踏前一步,目光之中不只有惡意,更有憎恨。他並非要無己後悔,純粹是恨意太強,不得不找人宣洩而已。宣洩的方法是判罪,宣判刀無己的背叛之罪。

  刀無己才沒有理他,迎面就是一刀。無名不敢怠慢,舉刀住滿州長刀敲去。然而,迎面一刀不過是虛招,長刀急轉,削向無名左腿。刀無名腳步一錯,避開一刀,身子又退了一尺。刀無己連踏箭步,卻見大刀直取頭顱,此刀出乎意料,無己只得一擋。

  金鐵交鳴之聲再起,刀無名奮力一腳,結結實實的,正中刀無己腹部。無己整個人給踢飛。掩著腹部,拖著長刀,他蹣跚地站了起來。有見及此,刀無名咧嘴笑了。說前遲那時快,人已住刀無己衝去,刀光鋪天蓋地,形成一張網子,自頭上罩下。剛吃了大虧,刀無己也不再大意,長刀左右突擊,朝刀無名破綻砍去。

  另一邊廂,刀無月放出十柄小刀,御刀空中,十刀齊射。敵人群起攻之,均遭飛刀封喉,血花四濺,無月麾下子弟齊步衝殺,擴大了敵陣缺口。方如雪短刀揮舞,刀風之中,夾著血霧、血雨。血,流在在地上,流在白衣人身上,流在方如雪臂上。受傷的左手仍握著刀,腳邊是數人的屍體。死者的同件包圍著方如雪,她冷笑一聲,道︰「這幾隻害蟲倒是算頑強。」說話,人已縱身躍起,凌厲的刀風壓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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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5-8-2009 20:49:24 | 只看該作者
                     (part III太長,分兩次貼)

  刀無己再被踢飛。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這回,他沒爬得這麼快。

  「無己啊無己,你天資聰穎,卻得不到當家之位。你知道原因是甚麼嗎?」

  刀無己無意回應。

  「父親為我倆取名,是要刀家子嗣捨棄狹隘的『我』,成就家族大業。而你,卻去擁抱那俗世的價值。是你違反了父親的意願﹗」人們透過名字樹立自我意識,這位父親卻將孩子命名為無名、無己。

  刀無己一笑置之。

  「我有勸過他的。」

  「你以為自己是甚麼了﹗」

  只見刀無名青筋暴現,住弟弟猛衝過去,刀背砸中長刀,震得刀無己手臂發酸,一腳、一掌,硬生生打中了刀無己。無己半跪地上,無名又是一踼,不留半分餘力。「悖逆父親的意志即悖逆我的意志,反之亦然﹗」這是命令,不容斟酌。這是判決,不容求情。這是刀家當家的做法﹗

  刀家﹗

  不論是心中的自我,抑或是眼前眾多的『我』,一律予以無視。父親如此,大哥也是如此……

  轉眼間,無己已經從地上站起,他幌了幾下,終於穩住了身子。「捨棄了『我』,實力果然大增。」無己道,「但我這個不肖子弟卻擁有大哥沒有的東西。」

  「是甚麼?」無名不屑地問道。

  「作為『人』的身份,還有容納『人』的『世界』。」無己笑了,笑得爽朗。

  「愚昧﹗」無名罵道。說著,雄偉的身軀已騰空而起。沒有『我』,沒有『世界』,只有刀家。換過來說,刀家是『我』也是『世界』。這等於顛覆了刀無名的『世界』,無名豈能容他﹗?

  兄弟二人身影重疊,刀光錯落,火花迸發。臂上、腿上均已掛彩,刀無己自是勇進不退,刀無名的額角也帶著血痕。滿州刀遭人敲開,刀背迎頭落下,無己給打個頭破血流。性命相搏,焉有手下留情?刀無名逮住機會,往前又是一刀。無己深知命不久矣,不退反進。刀光交錯,吶喊之聲貫耳,竟是大音希聲,在殺意中歸於剎那的靜謐。

  刀光仍然耀眼,手仍緊握著刀柄,卻已落到地上。刀無己軟癱在血泊之中,斷臂之痛,痛徹心肺,使他臉上盡是冷汗。「無己﹗」冷不防寒光一閃,血光乍現,方如雪腰間已經中刀。身穿白袍的扈從隊步步進迫。

  「如此一來,我就無所顧忌了。」

  刀無名唸了咒文,地表泛起一片紅光,意義不明的符咒勾勒出出了圓形的空間。儀式聖化空間,聖化的空間是結界。

  「血祭陣﹗」

  咒語以結界之名作結。殷紅的光線明暗不定,妖異之極,不詳的氣息在空間內部緩緩沉澱著。刀無己沒入結界當中,不消一秒,整個人化作枯骨。「張﹗」刀無名打了結手印,陣中突然傳出吼聲,宛若狼嚎。只見結界住外擴張,將扈從隊連同方如雪一併吞噬。

  陣內光芒腥紅如血,染紅了眾人視線。

  人們的意識一度中斷。身前漂浮著暗紅光點,以惡魔之姿立足血海之上,這男人的名字叫無名。枯骨皆已分解殆盡,生者的眼光中集中在刀無名之上,他無疑是一切驚愕、茫然與恐懼的焦點。

  無名滿意的笑道︰「祭品的質和量都相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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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樓主| 發表於 1-9-2009 00:26:42 |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聞語騫 於 1-9-2009 17:01 編輯

                   第四回 妳……  


  楊曉文與許弈星又在對弈。這次棋局不是設在楊曉文的房間,而是宿舍交誼廳。所謂的交誼廳,其實沒有一定的用途。人們在這裡看電視、吃泡麵、討論事項、做作業,甚至準備考試。

  下子聲此起彼落,雙方均是不甘示弱。楊曉文遭屠龍致敗,這回自然早有準備,許弈星則是處之泰然,沉著應戰。

  「我昨天看到你跟氣質美女在一起。」楊曉文道。許弈星下了一子,擺了一副無知的表情。

  「哦?」

  「我看你還是老實地招認了吧。」楊曉文不懷好意地道。他眼光凌厲,竟像審問犯人一般。「那個有著黑色長髮的女生到底是誰?」楊曉文追問道。

「問不出什麼的話,你大概會到系上胡鬧吧。」許弈星淡然道。說著,手下已提了十顆黑棋。形勢一轉,先前楊曉文領先五點五目,現在卻是許弈星以十四點五目超前。「她叫夜明姬,」許弈星道,「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楊曉文暗叫不妙,當下專注棋局。此時又聽許弈星冷冷的道︰「都怪你不好好下棋。」

   ----------------------------------

I


  部份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百葉窗射進起居室,因為有空調的原故,室內還挺涼快的。起居室中央有一張沙發,上面坐了一名女子。雖然光線不太充足,但仍足夠看清她的輪廓,她容姿端麗,束了馬尾,行政人員打扮,卻是個騎著摩托車風馳電際的飆車族。

在無月示意下,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一雙黑皮鞋踩在淺棕色的名貴木地板上。短髮整齊,穿著花襯衫、白西褲,左額有著明顯的刀疤。男人的名字叫武田戒,是刀無月向山口先生借來的五人之一。凱是個強悍的傢伙,前提是用普通人的標準衡量。聽完武田的報告,無月命他退下,武田躬後即離開了單位。

  十年前,刀無月離開了廣西刀王莊。捨棄了敗陣的同伴,隻身逃竄的她後來到了日本。她在那邊與黑道建立了關係。一個月前幫會派無月到台灣,並非為了打打殺殺搶地盤,而是做點正當生意,順便建立洗黑錢的渠道。事成之後,無月留在台灣,她向山口先生借了五人,來到了這個小鎮。

  鎮上的建商沒多久就接受刀無月的條約,以致武田他們沒什麼發揮的機會。無月以可觀的價錢租下了兩個樓層,條件是沒她批准不能隨便進入該範圍。是看守第一層正是武田等人的工作之一。至於第二層,除了無月本人,就只有另一個叫廣野秀夫的男人可以進入。

  武田戒離開不久,那個叫廣野秀夫的走了進來。小麥色的肌膚,身材高挑得不像亞洲人,廣野秀夫目光如刀,帶了武士刀比任何人更像日本武士。

「夜家的人已經開始在鎮上活動了。」廣野道。

刀無月只是點頭。廣野所說與武田戒的報告並無二致。當然,武田等人不可能知道夜家、刀家,更不可能知道『夜刀追殺令』。

「是為『那個』而來的嗎?」

廣野秀夫不自覺皺了眉頭,刀無月露出一絲淺笑,彷彿說是他過敏了。刀無月道︰「武田他們敵不過兩家子弟。同樣道理,普通子弟在我倆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這麼說,我們的對手是兩家的當家了?」

刀無月只笑不語,也就是說他猜對了。廣野不禁大驚。刀無月打量了他一下,道︰「聽說武士是無所懼畏的,對吧?」

    ----------------------------------

  連續幾天都是陰天,卻始終沒有下雨。

  刀無己夫婦有一對九歲的雙胞胎女兒——月如和映雪,兩人若穿起相同的衣服,連親父母也不一定能夠辨清兩個女兒的身份。映雪死命抱著媽媽不放,反應與同齡的小孩無異。方如雪輕拍她小小的頭顱,安慰著她。這一切都看在如月眼裡。

「我們不在的時候,妳要保護映雪啊。」

縱使半跪地上,刀無己還是比九歲的女兒高。僅有的一隻眼睛散發著柔和目光,無己微笑著,看起來比實際上還要年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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